在上世紀那個狂熱的 20 年代,知識分子和政界瘋狂迷戀蘇俄。而徐志摩卻能洞穿時代的迷霧,洞察蘇俄的醜陋和腐朽。
在我們的印象中,徐志摩是一位浪漫的詩人。而這種詩人的特質是簡單、純淨。** 也許是徐志摩這種單純而健康的人性,使得他不同於 20 年代的其他知識分子。** 在洞察方面,這種特質就是一種絕對的優勢和天賦。除了詩人的標籤,徐志摩也是一位英美式的保守自由主義者。
徐志摩是羅素的信徒。羅素是深深影響近代中國 20 年代知識界的英國哲學家、數學家、邏輯學家。徐志摩利用上哥倫比亞大學的機會,跨越大西洋去拜訪羅素。羅素曾隨英國工黨訪問蘇俄,去之前,羅素也是蘇俄的擁護者和崇拜者,回來後,羅素立即轉向,成為尖銳批評蘇俄的堅定者。
羅素的態度也影響到了徐志摩,徐志摩曾在蘇俄待了三天,面對革命之後的俄羅斯,他觀察地很細膩,除了拜訪托爾斯泰之女,大學教授和列寧墓外,甚至路上的行人的表情、街道旁的商定的商品和陳列都在他的觀察之內。徐志摩見識了新社會的新秩序。徐志摩和羅素一樣,也開始回歸保守的自由主義。
徐志摩也描述了羅素拒絕蘇俄的原因:
一是以布爾什維克的方法實現共產主義,人類要付出的代價過於巨大;
二是即使付出如此代價,它所要達到的結果是否能夠實現,也無法讓人相信。
** 就前者而言,它太殘酷;就後者而言,它太虛幻。** 為了實現那個虛幻的烏托邦,採用慘烈的暴力手段,讓人類付出慘重的代價,這是羅素害怕的。羅素不滿於人類生存現狀,但他拒絕流血。他也致力於救渡人類,但救渡的辦法,只能是漸進的、和平的。
除了羅素,韋爾斯也和羅素持同樣的態度。他看穿了 “原來一切都是演戲。” 而 ** 徐志摩也肯定:“蘇俄之招待外國名人,往往事前預備,暴長掩短。**1925 年秋天,作為《晨報副刊》主編的徐志摩發起了一場關於 “蘇俄仇友” 問題的大討論。徐志摩把這場大討論看的很重:“這回的問題,說狹一點,是中俄邦交問題,說大一點,是中國將來國運問題,包括國民生活全部可能的變態的。” 他計劃通過這場討論來打消青年學生中那個 “人類美好的未來” 和 “人類的天堂”。上世紀 20 年代在劍橋的徐志摩
在 “仇友” 討論中,最厲害的要數清華大學張奚若的文章《蘇俄究竟是不是我們的朋友》,他直抒胸臆:蘇俄是敵而不是友。他認定蘇俄對中國的危害比其他帝國主義國家還要大:“帝國主義的國家僅吸取我們的資財,桎梏我們的手足,蘇俄竟然收買我們的良心,腐蝕我們的靈魂;帝國主義只想愚弄我們的官僚和軍人,蘇俄竟然愚弄我們的青年和學者;歐戰後,帝國主義的國家還唱尊重我們土地主權的口頭禪,蘇聯竟然毫無原故的佔據了我們的外蒙古;帝國主義的國家僅暗中幫助我們的吳佩孚、張作霖,蘇俄竟明目張胆的在廣東做我們的高級軍官和外交官!以自私自利的本心,用強暴惡劣的手段,在這個毫無自衛力的國家裡橫行無忌,‘如入無人之境’,還要說他不是我們的敵人!我倒要問問不是敵人是什麼?”
對於好友胡適認為 “偉大的政治實驗”,徐志摩更是批評尖銳並提醒胡適:
一、“蘇俄所懸的那個‘烏托邦理想’,在學理上有沒有充分的根據,在事實上有無實現的可能”;
二、“認清了他們的目標,我們可以再進一步研究他們的方法對不對?這過程中所包含的犧牲值得與否”;
** 三、“蘇俄有否權利到中國來宣傳他們單獨發明的‘政治福音’。** 而這些問題,胡適也表示自己確實尚未思考,他對徐志摩的反駁中,與他自由主義者的許多價值確實不太相符。張象鼎曾致信徐志摩,說蘇俄的黨化教育是新教育。徐志摩連夜致信張象鼎 ——《對張象鼎來函的按語及答復》,並刊登在 1926 年 9 月 20 日的《晨報副刊》上:這種教育,在中世紀的歐洲就出現過,那就是中世紀的教會專政。
“它不僅劃定思想的出發點與方向,不容絲毫的含糊,並且干涉到非政治性的生活本體”,在這種專政之下,人們的信仰是規定的,知識範圍是圈定的,習慣種種也大都有一定模型。
在思想上,不用說懷疑上帝或懷疑教會,就是有一點非正宗的見解,被看作異端,也要被活活燒死。這是歷史上有名的不容忍時期,“幸而生在自由已經爭得幾百年後的歐洲人,回望那黑暗時代的嶙峋剴目,沒有不打寒噤的。” 自從宗教改革和文藝復興以來,人們才一步步獲得了自由。這也表明,面對複雜的國運,曾經有人這樣提醒過 —— 它至少證明,當時的知識界並非全都犯糊塗,甚至頭腦發熱。而 ** 徐志摩的見解,也被後來的歷史一一驗證,造成了幾代人的苦難。** 可惜徐志摩死的太早了。